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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闻记者 | 张旭
界面新闻编辑 | 刘海川
2024年10月17日，湖南长沙“4·29”特别重大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涉刑事案件一审公开宣判。其中，被告人之一的房主吴治勇以重大责任事故罪、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湖南省长沙市望城区原副区长周正茂以玩忽职守罪、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
2022年4月29日，长沙市望城区一居民自建房发生倒塌事故。该自建房系望城区金山桥街道金坪社区盘树湾组村民吴治勇家民宅，因违法违规建设、改扩建等原因导致倒塌，造成54人死亡、9人不同程度受伤， 直接经济损失9077.86万元。
据央视新闻此前报道，垮塌建筑位于长沙医学院北门附近，为6层半砖混结构，建筑面积约800平方米，1楼为门面、2楼为饭店、3楼为私人影院、4—6楼为家庭旅馆，6楼以上阁楼为自住房。
“该起自建房倒塌事故是一起因房主违法违规建设、加层扩建和用于出租经营，地方党委 *** 及其有关部门组织开展违法建筑整治、风险隐患排查治理不认真不负责，有的甚至推卸责任、放任不管，造成重大安全隐患长期未得到整治而导致的特别重大生产安全责任事故。”2022年5月21日，新华社发布的湖南长沙“4·29”特别重大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调查报告中指出。
调查报告查明，事故的直接原因是违法违规建设的原五层（局部六层）房屋建筑质量差、结构不合理、稳定性差、承载能力低，违法违规加层扩建至八层（局部九层）后，荷载大幅增加，致使二层东侧柱和墙超出极限承载力，出现受压破坏并持续发展，最终造成房屋整体倒塌。事发前，在出现明显倒塌征兆的情况下，房主拒不听从劝告，未采取紧急避险疏散措施，是导致人员伤亡多的重要原因。
调查认定，湖南省、长沙市、望城区及有关部门存在集中治理部署迟缓简单应付、日常监管相互推诿回避矛盾、排查整治不认真走过场、对违法违规行为查处不力、房屋检测机构管理混乱、自建房规划建设源头失控等问题。涉事房主和有关企业存在相关违法违规行为。
本次一审宣判中，再次强调被告人房主未采取紧急避险疏散措施的问题。经审理查明，吴治勇在未取得合法建设手续的情况下，雇请无设计资质人员龙天恺进行设计，雇请无施工资质人员任罗生、薛现棕违法违规建设、加层扩建房屋，将违法建筑出租用作餐饮、住宿等经营场所，在发现房屋重大安全隐患后未采取有效整改措施，在出现明显倒塌征兆的情况下仍未采取紧急避险疏散措施，造成重大伤亡事故和严重经济损失。
此外，吴治勇还伙同他人多次任意损毁他人财物，情节严重。湖南湘大工程检测有限公司、公司股东谭华、杨双富、宁涛、龚飚和挂名检测人员刘登、汤瑟提供虚假证明文件。长沙市望城区原副区长周正茂、望城区城市管理和综合执法局执法大队金山桥中队原中队长冷经科、湖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认可与检验检测监督管理处原二级调研员谭晶、原湖南省检验检测机构资质认定能力评价评审员喻进辉和司炳艳玩忽职守，周正茂还有受贿行为。
界面新闻注意到，该起事故发生后，2022年6月7日，全国自建房安全专项整治工作推进视频会议召开，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等部门要求，各地要集中对经营性自建房开展“百日行动”，特别是重点要排查3层及以上、人员密集、违规改扩建的经营性自建房，对存在严重安全隐患的要立即采取管控措施。
此外，本次一审公开宣判后，除对被告人房主吴治勇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以及望城区原副区长周正茂判处十二年之外，对被告人龙天恺、任罗生、薛现棕以重大责任事故罪判处六年六个月至六年有期徒刑；以提供虚假证明文件罪判处被告单位湖南湘大工程检测有限公司罚金人民币一百万元，判处谭华等6名被告人四年九个月至二年九个月不等有期徒刑，均并处罚金、从业禁止终身；对冷经科等4名被告人以玩忽职守罪判处五年六个月至三年九个月不等有期徒刑。
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年1月份由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宣传部与央视新闻推出的系列反腐专题片中，该起事故被详细披露——一栋存在严重安全隐患的违法建筑，在多年来的历次整治行动中，成为“漏网之鱼”。
在专题片第三集《强化正风肃纪》中，多名被处分的领导干部和被移送司法机关的执法人员出镜。被党内严重警告并免职的长沙市原市长郑建新也面对镜头反思：“（以前）把别人的事故当故事在听，没有从心里面（警觉）。”
湖南省长沙市望城区原副区张周正茂在专题片中也如此表示，“我就心存侥幸，想着反正只要在我任期之内不会出事（就行）。”
事故发生之前，其实有过多次避免悲剧发生的机会。专题片披露，房主吴奇生、吴治勇父子先是在2012年盖起了5层楼房、局部6层，2018年又擅自加盖到8层、局部9层，楼高达26.3米，整个过程从没有向任何部门报备办证，设计施工找的都是没有专业资质的土师傅，导致房屋结构和建筑质量都存在严重隐患。最不可思议的是，除了一楼是实心砖墙，二至五层全是承重性差很多的空斗墙。
当房主安全意识和基本常识极度缺失，监管就显得格外重要。然而，2016年以来，党中央国务院及湖南省委省 *** 曾先后6次部署开展专项行动，要求对违建房屋清查整治，切实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然而这栋夺命建筑，竟然在历次行动中都成了漏网之鱼。
“长期以来我们对自建房从上到下都没有认真对待过的。对住建部门、自然资源部门，各方面的相互推诿扯皮，我是有失管失察的责任，我心服口服。”湖南省 *** 原副省长陈文浩出镜说道。
无人监管之下，吴家这栋楼开起了餐饮店、私人影院、家庭旅馆。获得家庭旅馆经营资格需要经过房屋安全检测，一家名叫湘大工程检测有限公司的机构，为这栋问题房屋出具了鉴定报告，表示它“符合安全使用条件”。调查发现，这家极度不负责任的机构，是由长沙市公安局望城分局治安管理大队原副大队长刘万全推荐给辖区内有需要的房主团购的，这背后是刘万全收受了该公司的好处。
“他就拿了一个信封，在没人的地方他就悄悄塞给我，他说是我们单位的资料，然后我回去以后发现是里面装了现金3000元，就这样。所以我不逃避我自己的（责任），犯了法要承担法律的责任，一定要。” 湖南省市场监管局原工作人员谭晶表示。
悲剧事故发生后，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对负有领导责任的4名中管干部予以追责问责；湖南省纪委监委对62名省管及以下干部进行追责问责，其中4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移送司法机关；对此次事故负有责任的20个单位被责令作出书面检查并切实整改。房主吴治勇及房屋设计施工人员、检测公司相关人员等14人，也都将被追究相应法律责任。
“这么多人，这么多部门，这么多领域，如果任何一个认真工作，那我觉得这个事故都是可以避免的，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湖南省长沙市纪委监委工作人员吕军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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